一是幻想与情欲对人生的束缚;二是“机会是盲目的,人生无常”,然而人生却能编织成各种各样色彩斑斓的图案。
享乐不是人生的意义所在,因为我一生遭受的痛苦多于乐趣。使人生变得有意义是有其价值标准的,就是使人们摆脱人生束缚的价值标准,这些标准就是“真、善、美”。
我发现自己已经永远摆脱了一度折磨着我的痛苦和不幸的回忆。
一个人要意识到自我的存在,也非得经历同样的痛苦不可。差别在于,虽然每个人同样认识到自己的身体是一个独立而完整的有机体,但是,并不是每个人都同样认识到自己是一个完整、独立的人的存在。
然而由于他年轻、偏狭,对此一点也不能原谅。他一想起要过这样的生活就不寒而栗;他要闯出去见世面。
他对自己、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满意。他抑郁地责问自己:当你可以随心所欲时,事后是否又会后悔呢?
虽然阅读对他并非一直是种享受,但他锲而不舍、持之以恒地读下去。他渴望自己能有所长进,他觉得自己太无知、太渺小了。
在他看来,戏剧是真实的生活,是暗无天日的、受尽折磨的奇怪的生活。男男女女都把内心的邪恶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,美貌的面孔包藏着堕落的思想;有德行者以德行作为假面具,掩盖其秘密的罪恶。外表强壮者由于自身的弱点而变得色厉内荏。诚实者堕落,贞洁者淫荡
他们都很明智,谁也不曾去读对方赠送的书。
然后你将走向自由,而我却身陷罗网。
初恋是最宝贵的爱情,她美丽,而你年轻,整个世界都是你们的。
那个人为了用颜料在画布上表达人世给予他的情感,竟心甘情愿地牺牲一切:舒适、家庭、金钱、爱情、荣誉、责任。这是很了不起的,可是菲利普没有这种勇气。
但是他有种感觉,认为生活是为了体验,而不是为了描绘;他要体验纷繁复杂的生活,并每时每刻从中汲取生活所提供的一切情感。
他开了一两个玩笑,可是她却一本正经。
他不喜欢她,可是,又不知何故,却想跟她在一块。
跟她在一块不愉快,然而离开她也不愉快。
他深深地爱上了这个女人,因此,他知道之前从未曾爱过谁。他不计较她在人品和性格上的缺陷,甚至连这些缺陷他也爱上了;无论如何这些缺陷对他都算不了什么。
菲利普迅速地吻了她一下。他特别地害怕她,这需要他的全部勇气。她默默地将嘴唇向他凑过去,她似乎既不介意也不喜欢。
菲利普不愿沉溺于这样的恋情中,它使自己变得憔悴不堪。他深知人生的一切都是虚幻的,因此,这种恋情总有一天也会熄灭的。他热切地盼望这一天的到来。爱情犹如心脏里的一只寄生虫,依靠他的生命之血来滋养维生。爱情如此强烈地吸引他,以致他对其他的一切都毫无兴趣。
离开她时,他心里洋溢着爱情。他渴望能有机会来满足他那心劳神疲的自我牺牲的欲望。
他身上有一种病态的任性,驱使着他去做他决心要做的事。他发觉读了三页书,脑子里却一点印象也没有。他又翻回来,从头读起:发现自己翻来覆去老是读着同一个句子,而今这句子同自己的思绪交织在一起,犹如一场噩梦中反复出现的一个公式。
人们一生中所做的努力和它最后的结局何其不相称啊!人们要为青年时代对未来的美好憧憬,付出饱尝幻灭之苦的惨重代价。痛苦、疾病和不幸,把人生天平的一端沉重地压了下来。这一切都意味着什么呢?
“人诞生于世间,受苦、受难,然后死去。”人生没有意义,人活着也没有目的。他出生与否,生死与否,都无关紧要。活着微不足道,死也就无足轻重。
他觉得自己的年华正在过去,青春会很快消逝、一去不返了,他将一事无成。
我日夜盼望着某些事,一旦盼到时,却又总是觉得失望。
这时,他明白了正常的人是世界上最罕见的。每个人都有某种缺陷,不是身体上的就是精神上的。
他认为自己的一生一直信奉着别人口头上或书本上向他灌输的理想,而从来不是出自内心的愿望。他的一生总是被他认为应该做什么,而不是他真心想做什么所左右。
——————
唯有你自己经历过,你才能了解。你唯有是他们中间的一员,你才能懂他们。
再也没有什么比看到一对年轻恋人的相爱更感人的了,作为那时已步入中年的我,我不由得羡慕嫉妒他们;可不知道为什么,同时我心里又为他们感到难过。
接着,你想到一个人,一个小时前还充满活力、有说有笑的,转眼间就死了,躺在那里;就是这么残酷,这么毫无意义。你不由得会问自己,人生到底是为了什么,人生到底有没有意义,或者人生只是盲目、鲁莽的命运造成的悲剧。
“我真的爱你。遗憾的是,有时候一个人在做他认为是对的事情时,却无法不使另一个人伤心。”
不管怎么说,生活就像是地狱。如果能有一点儿乐趣可享的时候,你要是不去抓住它,那你才是个天大的傻瓜呢。
更糟糕的是,对生命的恐惧。有些人他们看上去似乎很健康,很富有,无忧无虑的,然而,他们却受着恐惧的折磨。我有时想,这是最困扰我们人性的一种心理倾向了,我曾问自己,这一倾向是不是来自某种动物的本能,是人类从第一次感觉到生命悸动的原始生物那里继承来的。
几乎所有对我有重要影响的人,似乎都是我偶尔遇到的,可回过头去看,又似乎像是我必然会碰到的。就仿佛是他们都等在那里,在我需要时随时可被召唤来似的。
我读了不少的书。可除了体会到自己极端的无知外,并不觉得我学到了什么。不过,对自己的无知我以前就知道。
西里·甘乃夏回答说,尘世中所获得的满足都是暂时的,只有无限能给予持久的幸福。然而,时间的没完没了,并不能使好的更好,白的更白。
世界上的东西没有什么是常驻的,我们要让什么东西永驻的想法是愚蠢的;可在我们有机会享受一切美好时而不去享受,那就更加的愚蠢了。
“我们在一起曾有过不少快乐的时光。记着,别忘了我,亲爱的。”
——————
但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淡漠,难以捉摸出他的心思。和她在一起时他已经不再是害羞了,而是局促不安。他的谈话依然令人难解地缺乏活力。
她很高兴能找个机会笑一下。天气相当晴朗,而他们周围的空气却十分沉重,笼罩着不祥的气氛。他紧紧地皱着眉头。
他没再说话,低下头阴沉地望着草地。他真是个怪人,不过既然他表白了,她倒隐隐约约觉得这种爱她的方式还从没碰到过。她受了一点惊吓,但是也很得意。他的淡漠还历历在目呢。
瓦尔特的中庸态度不是第一次激怒她了。有什么理由必须这样出口审慎呢?你要么喜欢一个人,要么不喜欢。
他的眼睛看向了她。他的微笑没有消失,然而却好像走了样,显得极其不自然。她看出他眼里隐藏着焦虑。
我嫁给你纯粹是个错误,我万不该如此,我太傻了。我一点也没关心过你。我们之间没有一丝一毫的共同之处。你喜欢的那些人叫我讨厌,你感兴趣的那些事叫我烦透了。
你会因为受到无情的伤害就停止爱一个人吗?况且她给他的伤害远比不上查尔斯给她的。要是查尔斯重新向她发出召唤,她会无所顾忌地回到他的怀抱,虽然现在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。她爱他,哪怕他曾经出卖了她,抛弃了她,哪怕他再对她冷漠无情。
他们这两珠水滴无声无息地流向未知的将来,他们彼此熟知,在对方眼里是独特的个体,而在别人看来,仅仅是亿万颗相似水滴中的两滴而已。
“但是,重要的是爱一个人,而不是被人爱。一个人对爱他的人可以丝毫没有怜悯之心;如果他不爱她们,就只会觉得她们厌烦。”
她不爱瓦尔特,她知道这辈子也不会爱他,但是此时此刻她真心希望他能把她搂在怀里,好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,快乐地哭一会儿。
她变了,连自己也认不出自己。尽管她被美好的前景深深地打动了,但她感到在她的灵魂里,一个旁观者似乎正在惊恐好奇地望着她。除了说真话,她别无选择。她觉得撒谎似乎并不值得。
唉,人生苦短,却还要自寻烦恼,这不是太可悲了吗?
她现在常常想,等他原谅了她的时候,她一定不惜任何代价来弥补她犯下的过错。他的幽默感少得可怜,这不免是个小小的遗憾。她似乎已经看到了某一天他们会为自己曾经自寻烦恼而大笑不已。
最起码过去这几个礼拜教会了她一个道理,有时对人撒谎是不得不为之,但是自欺就不可饶恕了。她很遗憾瓦尔特如此悲惨地死去,但她的悲痛是在但凡哪位相识之人离世时都会有的。她承认瓦尔特有着让人钦佩的人品,但不幸的是她偏偏没有喜欢他,却只是厌烦。
她以为她已经彻底变了,变得坚强了,她以为回到香港的将是一个冷静自制的女人。崭新的思想会像阳光下黄色的蝴蝶一样在她的心头缤纷起舞,她的未来会是那么美好。自由像光的精灵向她招手,世界像广阔的平原,任她高昂着头颅轻盈地漫步。她以为她已经不再受低贱的欲望诱惑,而是会在洁净、单纯的精神生活当中自由自在地徜徉。她曾把自己比作黄昏时分慵懒地飞过稻田的白鹭,这些白鹭就像一个休憩的灵魂展翅翱翔的翩翩思绪,而她宁愿做这自由的奴隶。太虚幻了,太虚幻了。那是遥不可及的,根本无须去尝试。她根本就是个荡妇。
冷漠代替了过去盲目而本能的爱,连彼此见面也成了烦躁与恼怒的来源。
我要把女儿养大,让她成为一个自由的自立的人。我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来,爱她,养育她,不是为了让她将来和哪个男人睡觉,从此这辈子依附于他。
我希望她是个无畏、坦率的人,是个自制的人,不会依赖别人。我希望她像一个自由的人那样生活,过得比我好。
过去结束了。让死去的人死去吧。这样的想法无情吗?她希望她已经学会了怜悯和慈悲。她不清楚未来有什么在等待着她,但是她在心里准备好了,无论发生什么,她都会以轻松乐观的态度去接受。
暂无评论